囚人
三十四
《不懷好意的狼》
血肉模糊的手指顫抖著。
黑桃三乾澀的喉嚨發出陣陣燒灼的痛楚，他左手掌抖得厲害，濃綢的血水順著指尖滴落，黑桃三看著自己被拔得亂七八糟的指甲，他從出道到現在，出生入死這麼多次，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......
這樣的痛楚，他還撐得住，從踏入江湖那一刻起，他無時不刻都做好會有這麼一天的心理準備......
他咬著牙，他只是會忿恨…...如果真的要死，他也要殺光這裡所有人才死得心甘情願......憤怒與仇恨的養份開始滋養著黑桃三內心乾凅的土壤，他緩緩抬起頭，兇狠的眼神瞪著烏鴉與張國男......
張國男看著這樣的黑桃三，這樣的表情他實在太熟悉了......
那是野獸的表情，沒有仁慈、沒有悲憫，有的只是仇恨、憤怒、殺意，這些情緒就像是高濃度的一氧化碳般，它會不斷的灌進身體裡，填飽你每一個微小的細胞，這時候只需要一點火花，它就能瞬間燒斷你理智的最後防線.......
而在黑桃三的眼神裡，張國男似乎也看見過去年輕狂傲的自己，那個動不動就要殺光人全家的小混混，自以為很厲害，自以為江湖的路就是要靠染滿鮮紅的雙手闖出來的自己......
黑桃三就是過去的張國男，而他之所以會這個樣子，就是張國男一手調教出來的，當初張國男就是看中了黑桃三的潛力，加上他帶種無畏的英雄性格，讓張國男不惜破例讓他跟著自己的身邊，但他萬萬沒有想到，他帶在身邊的，不是他理想的繼任者，而是另一個不懷好意的惡狼。
「好了，那麼我們繼續吧。」烏鴉將方才抽起來的兩張牌放在桌面上：「下一個。」
「你想玩是吧？」黑桃三低著頭，肩膀發抖，那模樣像是在笑。
烏鴉停止動作，歪頭看著黑桃三。
「好啊…...我就陪你玩玩，哈哈哈哈哈。」黑桃三抬起頭：「但這場遊戲的籌碼可不簡單，我就把我的命壓在賭桌上，跟你們周旋到底。」
「………」烏鴉沒有說話，他看著因為強烈痛楚而使得精神狀態進入瘋狂狀態的黑桃三，這樣的發展其實並沒有令他太意外，甚至可以說是在預料之中，但他無法確定的是，在進入瘋狂狀態之後，黑桃三會有什麼樣的反撲？
烏鴉的視線描了一下桌面上的牌組，又看了一下定時器。
真是有意思啊。烏鴉在心底竊笑。
「時間是兩年前，你為了能夠在幫會裡得到更有力的支持，所以刻意接近方靜，也就是你的大嫂，在張國男出外應酬時，利用你強壯年輕的肉體誘惑你的大嫂，又剛好方靜是一個性慾極強的女人，自然受不了這樣的誘惑而跟你發生了關係，從那時開始，你就是方靜的地下炮友，而你也做得很好，這樣的關係還維持了兩年沒被發現。」
「兩年！」張國男震驚。
「唉唉，真要說你是沒神經還是沒心呢？自己老婆都偷情兩年多了，你直到幾個小時前才知道，老實說是真的有點丟臉啦，而且從方靜的態度來判斷，這傢伙的性能力應該滿不錯的哈哈哈哈哈。」烏鴉笑到彎了腰。
「大嫂很滿意我的表現呢。」黑桃三故意挑釁。
張國男可以說是綠光罩頂，看到烏鴉在旁邊笑得很誇張，更是怒火中燒。
「他說你總是自己做自己的，根本就沒有顧慮到女人的感受，每次都隨便動個兩下就射了，已經是滿腦肥腸的外表了，又加上早洩，也難怪我完全不費任何功夫就誘惑到了大嫂，你也知道，內心空虛又慾求不滿的女人，背著你跟小弟偷情，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。」黑桃三揚揚得意。
「你他媽的根本找死！」張國男真想親手掐死這個忘恩背義的傢伙：「你也不想想，要不是我這樣提拔你，你現在還只是一個流落街頭，連明天在哪裡都不知道的小混混！」
「那又怎樣，我今天在幫會能有這樣的成就，全是靠我自己的力量跟才能爭取來的，如果我只是庸祿之輩，我能跟在你的身邊做事？能成為你的左右手？我會有這樣的地位，就是你也承認了我的能力，你欣賞我，所以給我機會去做，說到底，這全是靠我自己爭來的！你也不過就是比我早混個十年的老頭而已！」黑桃三回擊。
烏鴉聽完，忍不住拍起手來。
啪啪啪啪啪啪啪啪～
氣氛緊繃的張國男與黑桃三愣愣的看著烏鴉機械般的拍手。
「幹嘛？」烏鴉看著張國男：「我覺得他說的滿有道理的啊，在黑道的領域裡，他是真的很有才能嘛，又不是有他，你們幫會是沒有辦法走到現在的，尤其是你人間蒸發那陣子，他可是能穩定幫會運作的靈魂人物啊。」
連烏鴉都這麼幫黑桃三說話，更是讓張國男氣得快要中風。
「你他媽到底哪一邊的？」張國男實在忍不住。
「哈哈哈哈我本來就不屬於哪一方啊，我只是一個客觀的第三者。」烏鴉笑嘻嘻的說。
「看吧，連那個瘋子都這麼說了，你看你有多無能，我也不怕告訴你，其實我很早就發現你的性格不適合經營幫會，我知道你過去的豐功偉業，你能有現在地位與幫會規模確實很有兩把刷子，但你越活越回去了，老舊的觀念與保守怕死的性格都讓我們幫會進入慢性死亡的狀態，而我希望幫會可以更好，我也認為我有能力可以讓幫會更強，但等我能掌握幫會時，一切都太遲了，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，慢慢佈局，等待對的時機再把你拉下台。」
黑桃三緩緩說出他的想法，他準備許久，為的就是等待一個對的時機。
所有的安排，都只是為了能夠把張國男去除，然後名正言順的成為幫會新大佬，他也知道用錯誤的方法接管幫會，不但無法得到手下的支持，江湖上對幫會也會有各種嘲諷般的對待。
他要的，就是那種風風光光、眾望所歸的支持。
而他，也真的做到了。
也正因為他做到了，所以這讓張國男在幫會裡的地位，更加難堪與尷尬。
「夠了！」張國男咬牙切齒。
他真的受夠了，他真是看走眼了，早知道這傢伙狼心狗肺，當初就應該讓他自生自滅，把這種人留在身邊，真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。
「你勾引我的女人，心懷不軌，想謀竄我的位子，我跟你說，門都沒有！今天不是你死，就是我亡！」張國男看著烏鴉：「我要下判決！對這傢伙執行左邊那張判決！立刻！」
黑桃三這時候沉默了，他瞪著烏鴉，恨不得要把烏鴉給生吞活剝。
「別這樣看我，我現在根本是他的神奇寶貝啊，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。」
烏鴉雖然嘴巴這麼說，但還是手腳俐落的翻開左邊那張卡片，然後從那台推車裡，抽出一支重約五公斤的長鎚......
黑桃三看著那張卡片，不禁倒吸一口冷氣......
『敲碎罪人的膝蓋。』
「右邊吧，你剛剛左手掌受傷，我敲右邊幫你平衡一下。」烏鴉煞有其事的說。
「敲你媽！」黑桃三幹罵。
烏鴉拿著一把濕布，塞進黑桃三的嘴裡.....
然後沒有任何遲疑的空檔，烏鴉就將長鎚平舉，像是揮球棒般的轟在黑桃三的右膝蓋上，這一揮並沒有抓好力道，但還是發生悶聲的巨響，下一秒，黑桃三痛得全身僵直無法動彈，悶在濕布裡的哀嚎聲似乎比拔指甲時更加淒厲。
要不是鐵椅早已固定在地面上，鐵鎖也鎖得牢固，不然黑桃三肯定痛到能輕易掙脫，這種幾乎能讓人失去意識的劇痛，光是在旁邊看就讓人皺起眉頭，瞇起眼睛，全身的皮膚都緊繃起來。
「sorry，我力量沒抓好，再一次唷～」烏鴉掄起長鎚，再一次揮棒！
這次不偏不倚的砸在黑桃三的右膝蓋上，精準的角度與力道下，黑桃三的右膝蓋骨整個爆碎開來，膝蓋骨頭的碎片整個刺穿出來，血水激噴，黑桃三的悶聲哀嚎變成了嘶吼......
強烈劇痛濃縮了所有痛楚，數十萬倍的劇痛被大腦強制濃縮起來，釋放到黑桃三的每一條神經，每一個細胞，它們用僵直硬化的反應來表達它們的痛苦，黑桃三的右手指甲痛得刺進大腿肉裡.......
腳指頭全都蜷縮了起來，這樣的痛楚，甚至讓黑桃三脫糞失禁......
痛楚延續了好一陣子，黑桃三緊繃的身體反應開始舒緩下來......
他頹著身子，靈魂似乎被抽離了身體......
眼淚不自覺的落下，黑桃三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右小腿了......
而他內心的憤恨，像是燒焦的醬糊般，越來越稠，越來越化不開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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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女 (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