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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人  

 

囚人

 

三十五

 

《相對性審判》

 

 

 

 

烏鴉主導的審判遊戲,是一場漫長的,精神與肉體上的折磨。

 

在這樣精神緊繃,無形的壓力充斥整個黑鏡空間,它擠壓這個空間所有的一切,讓人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,身體似乎都被壓扁了。

 

在這樣充滿壓力的空間下,時間的行進定律也產生了扭曲,它有時快,有時慢,在失卻時間的概念下,人就像跑在一條無窮無盡的跑道上,看不到終點,而你回頭也看不見你曾跑過的痕跡,雖然你依舊在跑著,但卻感覺這個世界已經拋棄了你,把你狠狠的甩到太空外,任意飄流。

 

從烏鴉抽牌的張數來推算,時間大概已經過了快要兩個小時,在這個無比漫長的兩小時中,黑桃三被拔了指甲,砸了膝蓋,這種足以崩潰人類精神極限的痛楚,已經把黑桃三的意志磨耗得差不多了。

 

如同洩氣氣球般,黑桃三頹然低頭的坐在鐵椅上,他左掌的每一根手指都已經發紫,指尖止不住的顫抖著,膝蓋就更不用說了,當膝蓋被重器砸碎時,強烈的痛楚會麻痺身體的所有肌肉神經,大腦耐痛的系統會直接衝上高點。

 

痛楚超越大腦所能接受的耐痛範圍後,大腦便無法再負荷,人就會出現意志恍忽,身體極度虛弱的狀態,黑桃三已經是意志力很強的狠角色,面對烏鴉這種心狠手辣的處刑對待後,黑桃三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折磨,開始無意識的低喃......

 

「我......我一定......我要殺死......你們......」黑桃三的雙眼甚至沒法聚焦。

 

烏鴉為了不讓黑桃三因為身體達到極限而不幸退出遊戲,所以拿出幾個止痛劑,用針筒打在黑桃三的腿上,意圖幫他減緩痛楚,最後再做了一點簡單的包紮。

 

啪!啪!啪!

 

「醒醒!醒醒!」烏鴉輕打了黑桃三幾巴掌,拿著小型手電筒照著他有些煥散的瞳孔:「喂,醒著,審判還沒有結束,你得醒著。」

 

黑桃三終於抬起頭,額上全是冷汗汗珠,一點一點的汗珠聚集在一起,順著臉龐滑落而下:「你他媽的......」

 

「不錯喔,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罵髒話,看樣子你的精神狀態還可以,你滿爭氣的,我已經幫你止痛了,雖然效果有限,但你就將就點吧,畢竟我能做得有限,審判結束後,我會送你去醫院的......」烏鴉這麼說。

 

張國男一聽到審判結束,烏鴉會將黑桃三送到醫院,立刻眼睛一亮,這場看似永無止盡的審判原來真的有終點!

 

「只是前提是,你必須要活著。」烏鴉冷冷道:「所以,好好努力活著,撐過去之後,你也就跟著重生了。」

 

黑桃三打從心底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活著,在他心中,他認為如果今天要活著從這裡出去,就必須要想辦法反擊,然後把這個可笑的瘋子給殺了,才有辦法活下去。

但張國男卻是另外一種想法,不知道該怎麼說,但他認為烏鴉說的,應該是真的,他是真的會讓他們活著走出去,只要能撐到這個遊戲結束,烏鴉肯定是會讓他們活著離開,雖然這很難形容......張國男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......

 

可是張國男相信,烏鴉說的......應該是有可能發生的。

 

這種心理狀態既矛盾又複雜,張國男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在他的心底,他是真的很想殺了烏鴉,但在某些層面上,他卻又很感激烏鴉,甚至有些敬佩他,同時也畏懼著他。

 

「好了,既然罪人已經清醒,那麼就不要浪費時間,繼續接下來的審判吧,首先,你們認得這個人嗎?」烏鴉從資料袋裡,拿出一張照片:「這個男人,你們認得嗎?」

 

張國男與黑桃三同時望著那張照片。

 

照片裡的男人長得很普通,戴著粗框眼鏡,平整的髮型,樣貌有點柔弱,斯斯文文的,如果要從他的長相來推側他的職業,應該會是普通基層的上班族或業務員,也很像一般戲劇裡,會被人霸凌的那種小角色。

 

「不認得......」張國男老實說,這種人就算每天出現在他面前,他也不一定能記得這樣的人。

 

黑桃三則是沉默不語,從他的表情看來,應該也不清楚這照片裡的人是誰。

 

「這個男人叫做劉思凱,在一間普通的電信門市上班,去年的一月,他下班回家途中,因為一輛違規紅燈左轉的車,那輛車的速度很快,讓他反應不及,不小心擦撞到那輛名牌車的後保險桿。」

 

接著烏鴉又拿出另一張照片:「這就是當時那輛車。」

 

張國男與黑桃三看到照片,先是愣了愣,然後一臉困惑。

 

那輛照片中的黑頭賓利與熟悉的車號,當然就是張國男平常外出的代步車,這個時候,張國男才想起好像有這麼一回事。

 

「由於劉思凱第一時間的反應還算不錯,所以只造成了賓利車尾部小擦傷,他除了摩托車外觀有輕微損壞外,人也並沒有什麼傷害,雖然是賓利車違規在先,但畢竟撞到這麼名貴的車,劉思凱還是很慌張的連忙道歉,但賓利車後座的人也不錯,只是搖下車窗,說了聲:『沒關係,是我們不好,別在意!』然後雙方便各自離去。」

 

烏鴉大致描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,聽起來似乎是沒有什麼大不了,有些驚險但總算是平和落幕。

 

但,這只是「似乎」而已。

 

黑桃三慢慢回憶起來了,而張國男卻還有些模糊。

 

「你們還記得這個男人後來怎麼了嗎?」烏鴉這麼問。

 

「怎麼?這個人是你的親人嗎?果然啊,你是來尋仇的。」黑桃三冷笑,說到底這瘋子也不過就是他們眾多仇家之一罷了。

 

「很抱歉,這個劉思凱不是我的親人,你們不用費盡心思來探我的底細,這對你們沒有幫助,我勸你們還是把心思放在審判上會比較好,因為這與你們的關係密切。」烏鴉這麼說。

 

黑桃三不以為然,但張國男卻認同這樣的說法。

 

烏鴉這個瘋子的底細光靠這些微不足道的線索,根本就找不出他是誰,而張國男也相信,把烏鴉的面具給摘下來,恐怕他也認不得面具底下的那張臉,烏鴉這個瘋子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謎。

 

不明的目的。

 

不明的動機。

 

不明的底細。

 

最讓他好奇的是,烏鴉的背後,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在支持著他......

 

支持他做這麼瘋狂的事情。

 

回到正題上,張國男對照片中的男人一點印象也沒有,但他可以肯定,這個傢伙絕對沒有好下場,尤其他還是烏鴉那厚厚資料文件中的某一頁......

 

「這個劉思凱,現在正躺在市立M醫院裡,因為已經是植物人,所有的一切都由75歲的老母親照顧。」烏鴉將照片收了起來,又從袋子裡頭拿出另一份警方的結案報告:「時間是去年的二月,距離擦撞事件的時間只差14天,這個劉思凱同樣在下班時間回家時,遭遇到不明人士包圍,以鐵棒與利器圍毆砍傷,手腳筋被砍斷,頭部受到重創,當時昏迷不醒,經路人報案送醫後,雖無生命危險,不過也因此成了植物人,從此都要躺在病床上,仰賴維持器過活。」

 

黑桃三的記憶越來越清晰,而張國男則是從頭到尾看著黑桃三的反應......

 

這件事肯定與黑桃三有關係。

 

「所以呢?你想說什麼,瘋子。」黑桃三瞪著烏鴉。

 

「你應該多少想起來了吧,這個劉思凱就是你帶人去打的。」烏鴉笑著說。

 

「是又怎樣?」黑桃三獰笑:「想怎麼搞我都可以啊,最好就弄死我,千萬不要讓我活著,否則就算追到地獄裡,我一定會殺了你。」

 

「別這麼激動,我們先問問法官怎麼說。」烏鴉看著張國男:「法官大人,你認為這件案子,黑桃三是否有罪呢?」

 

「嗯......有罪。」張國男下意識回答。

 

「那法官要使用哪一張判決卡呢?」烏鴉請示張國男。

 

張國男看著那三張立在桌面上的判決卡:「中間那張。」

 

烏鴉拿起中間那張卡片,然後展示給黑桃三看,接著便忽然開口:「在你接受這個判決之前,其實這個審判遊戲也有讓你自清的機會。」

 

烏鴉從外頭推來一台機器,他在黑桃三的手臂上套上類似血壓計的充氣量測套,心跳貼片等等,用來測量血壓與脈博的器具......

 

「這是測謊機,當然並不是百分之百可以測驗出你是不是說謊,但千萬要說實話,因為我也有掌握一些證據可以打你的臉,在這個遊戲裡,你必須要誠實,如果你說謊,你就會受到比判決更殘酷的對待。」烏鴉告誡著黑桃三。

 

黑桃三沒有回答,只是看著烏鴉將這些測量的器具裝置在他身上。

 

「現在開始,你必須誠實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 

烏鴉清了清喉嚨:「劉思凱變成植物人,是不是你幹的?」

 

黑桃三點頭。

 

「你要用說的回答我。」烏鴉打了黑桃三一巴掌。

 

測謊機上面的擺蕩針頓時晃了晃。

 

「是。」黑桃三兇狠的瞪著烏鴉。

 

「這是有人指使你,還是出自你個人意願去做的。」

 

「有人指使。」

 

測謊機的數據平順。

 

「那,指使者是誰呢?」

 

「張國男。」

 

測謊機依舊平靜。

 

張國男頓時坐立難安。

 

「所以,你認為劉思凱會導致這樣的下場,可以說是張國男間接造成的嗎?」

 

烏鴉問的問題很巧妙,黑桃三抬起頭看著烏鴉,他開始明白現在的情況是怎麼一回事,測謊機開始有一些小波動。

 

「是。」黑桃三笑了。

 

「能說說整個事件的經過嗎?」烏鴉盯著測謊機。

 

「這個男的當時擦撞到我們的車,他很慌張的直道歉,我當時第一時間有下車,下車不是為了別的,就是要給他一點教訓,但坐在後頭的張國男便這麼開口:『沒關係,年輕人,你沒事吧?』那個傢伙愣了愣,直說沒事,張國男就笑著說:『那就好,小擦傷而已,不要緊,你沒事就好。』」

 

「當時你的想法是?」

 

「覺得莫名其妙,不過因為是老大開口,所以我就放過了那個傢伙。」

 

「那為什麼又在後來,找上了那個年輕人呢?」

 

黑桃三看著直冒冷汗的張國男......

 

「因為老大說,這時候給你一點機會教育,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殘酷嗎?」

 

張國男倒吸一口冷氣。

 

真正的殘酷就是,你給了某個人希望,然後又在後來,毫無預警的奪去他的人生。

一股寒意,從張國男的背脊竄了上來......

 

「那麼我可以說,直接造成劉思凱悲劇的人是你黑桃三,但在背後下指令的真兇,就是張國男沒有錯吧。」烏鴉這麼問。

 

「可以,他說這個手段是立足在江湖上,很重要的一招。」黑桃三還特地補充。

 

「因此,這個個案的罪人是你,但在共犯結構的面向來看,張國男肯定也脫不了關係,那麼這個判決應該也能同樣套用在你與張國男身上吧。」烏鴉笑嘻嘻的說。

黑桃三沒有回答,只是盯著張國男冷笑。

 

「看樣子沒有人有異議。」烏鴉聳聳肩,將剛剛那張判決卡又亮了一次。

 

判決卡上面寫著,剪去罪人的一根手指。

 

「等等!等等!烏鴉!這我可以解釋!我可以解釋啊!」張國男慌張大叫。

 

「在證據面前,解釋是多餘的,孩子。」烏鴉拿出破壞剪,然後先把破壞剪的刀口固定在黑桃三的左手中指上,烏鴉奮力剪下,破壞剪的刀口慢慢斷黑桃三的中指,鮮血激噴炸出,接著立即便聽見中指指骨斷裂的喀擦聲。

 

黑桃三的哀嚎之悽厲,令張國男嚇得全身直顫抖。

 

烏鴉撿起黑桃三掉在地上的中指,然後轉過身,將破壞剪刀口對準張國男的左手中指上。

 

「拜託不要......求你了.......」張國男欲哭無淚。

 

「我說過了,這是對黑桃三的審判,同時也是對你自己的審判。」

 

張國男就這麼看著自己的中指在破壞剪的施力下,慢慢反向凹折,血注噴濺。

 

粉紅色的指骨喀一聲斷飛,斷截的中指飛在半空,好幾個飛轉落下。

 

張國男痛不欲生,不斷發出比黑桃三還要悽厲的哀吼聲......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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